《銜尾:和光同塵的麟角》Chapter 2


  根據統計,全世界每天大約有十六萬人死亡。

  死亡的定義是什麼?

  自文明誕生起,就有許多誤以為對象死亡,將其活活送葬的記載。

  有些人幸運從棺中或土裡逃出,有些人則在幽閉的黑暗或熊熊烈火中被迫死去。

  古代的醫者認為,死亡即是心跳與呼吸停止。直到心肺復甦術的問世,那樣的定義顯然有失準度。因為在普世的認知中,死亡理應是不可逆的。

  後來,被認為不可逆的「腦死」成為新的顯學。

  一旦有人被判定腦死,沒有自我意識時,那個人在某種意義上就等同死亡。

  不過隨著醫療進步,出現了「已經腦死」卻順利存活數十年的矛盾情況。

  從法律的角度來說,那依然是「活人」。

  畢竟他們的中樞維持著體溫,依然有呼吸循環,也會代謝與排泄。頭髮與指甲跟普通人一樣繼續生長,體內的細胞也在修復傷口、對抗病毒。並不會因為殺掉的是這樣的腦死之人,就免受法律制裁。

  我聽過最極端的案例,是一名腦死的女性順利懷孕產子。

  明明是沒有意識的「死者」,卻延續著「生命」。

  何其荒謬。

  ——然而。

  無論我如何思考關於死亡的定義,都無法替眼前照片裡的人,找到任何一點足以佐證「她應該還沒死」、「她可能還活著」的理由。

  赤理夢生。

  那個會用「本小姐」自稱,行事果決的獨立女性,癱坐在廁所洗手台前的地板上。

  照片裡的她面部朝上,雙眼半睜,直視著什麼也沒有的前方。原本水靈的眼眸,矇上黯淡的灰色。

  致命傷非常明顯,就連我這種外行人都能一眼斷定。

  是一道誇張的刀傷。

  連同衣物一起割開,從左肩延伸到右腹。

  傷口非常深,鮮血淋漓,臟器外露。

  ——開什麼玩笑。

  那個曾經抱著我入睡的超級偵探,竟然以這種模樣不告而別。

  全都是因為……

  「……」

  我別過臉,不願再看。

  直到小南翻到文件的下一頁,彷彿停滯的時空終於再次轉動。

  「首先,」小南解釋道,「貓老大認為『無相』回來復仇了。他下手的第一個對象是各位都認識的赤理偵探。我沒有跟她一起執行過任務,不過我知道她幫助貓老大很多次。她的離去,我想貓老大是最不捨的喵。」

  我看向貓屋敷。

 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。

  一直以來,他要不是掛著輕浮的笑容,就是帶著一切都無所謂的神情。

  如今卻毫無情緒,一動也不動地坐著。

  那模樣格外嚇人。

  而在我旁邊的青天目,則是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看著資料上的內容。

  ——說來可笑。

  也許是所謂的「團隊精神」或「夥伴意識」被黑芝麻吃掉了吧?

  我竟然直到此時此刻,才察覺自己並非孤軍奮戰。

  世上有人跟我一樣,想讓那個惡貫滿盈的混蛋付出代價。

  「西波,」小南喚著我,「赤理偵探在黃金週前遇害,已經過了一個多星期。你可能想問,為什麼等這麼久才有下一步。」

  「……是啊。」

  那確實是我忙著搬家時不解的疑問。

  「原因是,特殊對策部雖然不受『表面上』的政府管轄,但因為工作性質的關係,會有需要跟檢警配合的情況喵。就拿這個案子來說,第一個發現赤理偵探遇害的人報了警,警察調查後,覺得必須轉交給我們處理。」

  「事實上,絕大部分的工作都是這麼來的。」青天目補充道。

  類似「重案組」的概念嗎?

  既然「表面」的警察會交給「背面」的我們,肯定有什麼決定性的分水嶺。

  「……判斷的關鍵是?」

  「主要原因有兩個。」小南同時豎起兩根食指,「第一個是警界高層認識赤理偵探,知道她不是『普通人』——畢竟跟她合作的不只有貓老大而已。」

  合情合理。

  「第二個原因是,那個傷口太不尋常了喵。」

  她打算翻回第一頁,我則伸手阻止。

  「……大家都看過了,這樣就好。」

  小南點點頭,繼續開口:「根據以往的經驗,無相習慣使用小型刀具犯案。可是赤理偵探再怎麼說都不是普通的弱女子,那麼嚴重的傷,很明顯不是一把小刀能夠造成的喵。」

  「以我對她的認識,」青天目喃喃說道,「別說小刀,就算對手拿著武士刀也很難辦到。因為遇到危險時,她比別人多出百倍的思考時間。」

  值得讚賞的切入點。

  現實中的一秒,對赤理夢生而言可以是一百秒。

  無論情況多危急,都有足夠的時間想出解答才對。

  ……除非。

  「除非——赤理偵探是被偷襲,或是受到『某種能力』的攻擊喵。」

  「偷襲,」青天目說,「雖然不無可能,但以這種正面受傷的狀況來看,可能性比較低。」

  「假如這個傷口是某種能力造成的,那就代表……」我抱頭苦思,「兇手並不是無相?」

  「那就是下一頁的內容。」

  小南揭開答案。

  出現在文件資料上的,是好幾張監視器畫面的截圖。

  「這個地方是機場貴賓室廁所的入口,因為強調性別友善所以是男女共用的設計。警察調查後發現,就在赤理偵探進去的第五十八秒,有個男人也進去了。」

  小南繼續翻頁。

  「男人進去二十三秒後走出來,但赤理偵探再也沒出現。當時是半夜四點多,機場的人並不多,就算有人,也幾乎都在安靜地休息。所以男人離開後整整過了五十二分鐘,才有民眾發現。」

  「——二十三秒。」

  活生生的她……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變成了那副模樣?

  我湊近文件,努力看清兇手的臉孔。

  身材精壯,皮膚黝黑,鬢角與鬍子卻都白了。

  是上了年紀的男性。

  他抬頭挺胸,看起來不怒自威。若在狹路相逢,想必多數人都會選擇讓道而行。

  「西波老弟,」貓屋敷難得開口,「你與他實際交手過。你覺得呢?這個人是不是他?」

  「嗯……」

  我閉眼沉思,然後這麼說道。

  「不是。雖然說不上來,但感覺不對,他並不是無相。」

  「那我繼續囉。」

  小南再次翻頁。

  這次出現的是黝黑男子更清晰的正面照片,以及一組沒看過的姓名。

  「這是警方利用電腦與監視器畫面,比對全國犯罪資料庫得到的結果。他確實不是無相,而是另有其人,叫做池間銘田。他曾經犯下兩起暴力案件,在牢裡待過三年多,所以資料庫裡才有他的紀錄。不過那是他比較年輕時犯的罪,按照警方提供的個人資訊,今年他已經七十歲了喵。」

  「……」

  「然後是他的職業。他曾經在琦玉縣的川越市開設劍道館,是所謂的習武之人。不過他的劍道館大約在十年前停業。可能是因為時代不同,學習劍道的人減少,或是單純想要退休喵。」

  ——劍道。

  巨大的,傷口。

  「可是……」我盯著列印下來的監視器畫面,「無論是他進入廁所或離開時,身上都不像有任何武器的樣子。」

  「沒錯,這就是我剛剛提到的第二點,傷口太不尋常了喵。」

  「『他們』應該查過地址吧?結果如何?」青天目問道。

  「池間銘田——他的戶籍與居住地都登記在川越市,是土生土長的當地人。可是警察到那裡搜索後,發現登記的地址早已人去樓空,看起來荒廢好幾年,根本沒有人住在那裡。」

  「我想也是。」青天目輕笑一聲,「請繼續吧。」

  「從犯案到離開,機場總共有十八支監視器拍到他的身影。最後的畫面是他搭上一輛廂型車,那輛車子開上首都五號高速公路,在飯田橋的交流道附近失去蹤影。雖然有拍到車牌號碼,但查證之後是假的,所以也派不上用場。」

  ……完全就是經過預謀的犯案。

  赤理夢生很可能早就被鎖定了。

  一想到這裡,我不禁捏把冷汗。

  希望她們兩人平安無事。

  我只能如此祈禱。

  「這麼說來,」青天目往後一躺,讓身體完全靠在沙發上,「案件就卡在這裡了?」

  「可以這麼說。『他們』最會的不就是把燙手山芋丟給我們喵?」

  小南單手撐著臉頰,看來已經很習慣這種事。

  「所以,後來我申請調閱池間銘田當年犯下的兩起暴力案件。第一個是他三十七歲那年,在居酒屋與人起衝突,他把對方痛毆一頓,連牙齒都打掉七顆,送進醫院躺了三個星期。但是因為沒有前科,犯案後有悔意,也願意負擔製作假牙的費用,所以被輕判幾個月而已。」

  「……」

  「第二個案件,是在他的劍道館裡發生的事。根据當時的口供,好像是一群人上門踢館,從切磋武藝變成流血鬥毆,當時很多人受傷,而他因為無意中打瞎別人一隻眼睛,被判刑兩年八個月。」

  果真是危險人物。

  「不過就算知道他過去犯了什麼罪,也跟現在這件事……」

  「沒錯,西波。但歷史總是有跡可循……」

  小南再次將文件翻頁。

  這次是報紙的複印資料。

  「你們看這個報導。」

  ——川越市幫派衝突,起因疑似爭奪地盤?

  斗大的標題印著這幾個字。

  「因為線索再次中斷,我回頭調查當時的地方報社新聞,得到不同的參考資料喵。」

  「幫派跟地盤嗎……」青天目讀著內文,「上面提到川越市歷史悠久的幫派,『劍山組』。」

  劍山組。

  劍道。

  不尋常的傷口。

  「雖然這已經是將近二十年前的報導了,我還是想辦法連絡到寫這篇文章的記者。謝天謝地,他居然還願意透露一些消息給我。」

  「!」

  真是振奮人心。

  腦海裡浮現出「真不愧是小南」的想法。

  貓屋敷曾經說過,雖然小南平常沉迷電玩與角色扮演,但工作方面讓人無話可說。

  「那個記者跟池間銘田一樣,都在埼玉縣長大,專門跑地方新聞。他說那個『劍山組』是當地的幫派,從他父輩的時代就有了。既然是幫派,總會有據點,當時池間銘田開設的劍道館,其實就是劍山組的堂口。而池間銘田本人——是劍山組的第四代組長喵。」

  「新官上任,總要有新的氣象,那個道館就是為此開設的吧。」青天目說。

  「可能性很高。池間銘田在創立劍道館之前,應該早就是幫派份子了。總而言之——表面上是別人來踢館,其實是他們在外面爭奪地盤,引來仇家上門而已,那個記者是這麼認為的。但他說當時的警方不從幫派衝突的角度辦案,而是以民眾之間單純的偶發事件草草結案。」

  「嗯……」

  「最後,真的是最後了喵。」

  小南將資料翻到末頁。

  上面是一家公司行號的資料。

  「由於他們是地方型的幫派組織,能查到的資料不多,但政府裡還是有熟知那一塊的朋友在。他告訴我劍山組其實仍在活動,他們在幾年前創立公司,以這個『劍之山株式會社』的名義繼續運作。而劍之山目前的負責人——」

  小南指著文件上的某處。

  「名為齋賀久司,今年四十二歲。或許可以把他視為『劍山組』第五代組長?反正我認為只要找到這間公司的高層或是齋賀久司本人,就能找到殺害赤理偵探的池間銘田喵。」

  「嗯——」青天目神清氣爽地伸懶腰,「目標確定了呢。」

  「要直接殺到他們登記的公司地址去嗎?」我舉手提問。

  「那只會打草驚蛇,我們需要更多情報才能行動。」小南再次指著文件上的表格,「例如這裡記載著劍之山登記的營業項目喵。比較年輕的齋賀久司接手後,他們開始往東京發展,這幾年在池袋附近開了兩間招待所與一間酒吧。那間酒吧在網路上的評價還不錯,我認為可以先從那裡開始。」

  「——沒有異議。」我說。

  「貓老大認為呢?」青天目問道。

  「我對你們很放心,這件事就全權交給三位了。」

  「收到喵!」

  「不過,」我突然想到,「這樣一來,事情就完全跟無相沒有關係了不是嗎?」

  「確實是這樣。」青天目思考片刻,「說不定我們從一開始就誤會了,畢竟赤理她協助政府破獲不少案件,就算有幾個仇家也不意外。」

  「如果是那樣……」

  ……如果是那樣,應該慶幸嗎?

  也許我不用再繃緊神經過日子。

  但,總覺得哪裡有問題。

  池間銘田。

  這個年紀比赤理夢生大上好幾輪的人,究竟是為什麼……

  「事不宜遲,今晚就動身吧。」

  青天目搭上我的肩膀。

    *

  人來人往的池袋東口。

  我跟小南站在知名的貓頭鷹派出所旁,等待停好車的青天目過來會合。

  由於那台黑色猛獸再怎麼說都只能載兩人,所以貓屋敷把汽車借給我們使用。

  「好久唷。」小南墊起右腳尖,扭動腳踝打發時間。

  「附近不好停車吧。」我說。

  「嗯。是說你搬家還順利喵?」

  「托妳的福,總算是告一段落了。」

  「那就好。那天你突然說租新的房子需要押金,要借一大筆錢,真是嚇到我了。」

  「我會盡快還妳的。」

  「慢慢還沒關係,反正我沒有急需用錢。更何況我還是你的前輩兼師傅,稍微照顧你是應該的喵。」

  「……非常感謝。」

  一路走來,無形中受到很多人的幫助。

  今後也會繼續下去吧。

  人只要活著,就算不想承認或毫無自覺,都難免會有需要他人伸出援手的時刻。

  即便是沒有感情的人,亦逃不出這個定律。

  「對了,小南。」

  「嗯?」

  「妳曾經說過,要我問自己為什麼求得這樣的能力。」

  「是呀。」

  「我的記憶不完整,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回想起來。可是,如果反過來推論……我當初應該就是想著『無論如何都不能死掉』之類的吧。」

  「很有可能。你到底是遇到什麼事?真好奇喵。不過,既然你曾經有那種讓『祂們』都為之注意的求生意志,往後的人生就再活得有幹勁一些如何?」

  「……活得有幹勁?」

  「難道你沒有察覺?西波,你其實非常——非常悲觀。」

  「……」

  「這裡的悲觀並不是指思考上,而是整個人的行事作風帶給人的感覺。明明情緒被吃掉,卻還是散發著那種頹喪的氛圍。若要解釋這種現象,只能說那跟情緒無關,是你的『本性』喵。」

  消極的結果論。

  哲學上的悲觀主義。

  「還記得嗎?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,貓老大說什麼『他不一樣』、『他需要聽到這些話才會振作起來』之類的,當時我完全聽不懂喵。可是現在我知道了,就是因為你很悲觀,做起事情毫無動力,所以貓老大才會用很多話語引導你。」

  我想起赤理夢生當時說的話。

  沒有情緒,沒有動力,卻還是去做。做了又沒有感覺——何等悲哀的循環。

  到頭來,我還是什麼都沒有改變嗎?

  「可是另一方面,你這種類型說不定很吃香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

  「比較容易激起女生的母愛……啊,青天目來了。這邊這邊!」

  小南揮著手。

  只見一道人群中特別醒目的身影不疾不徐走來。

  「不好意思啊,車子真難停,我都停到西口那邊的停車場了。」

  「辛苦了喵。我剛剛查詢營業時間,那間酒吧竟然要晚上六點才開始營業

  「是嗎?」青天目看看手錶,「現在四點整。沒關係,正好要做一些事前準備。」

  「事前準備?我本來打算去吃鬆餅順便逛動漫店……好久沒去『少女之路』了喵。」小南面露失望。

  「等等,妳居然還吃得下……」我感到詫異。

  先不管剛剛說的母愛,明明不久前才吃完一堆披薩跟炸雞。

  「裝甜點的是另一個胃。」小南挺起胸部,理直氣壯。

  「秋葉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。事前準備,交給我跟西波同學就好。」

  「咦?」

  我跟小南異口同聲發出疑惑的聲音,引來路人的側目。

  ……不,就算什麼都不做,還是會有人往這邊看。畢竟身高一百九十公分、長相俊俏的青天目就站在人來人往的街角,那些路過的女生默默投來視線是理所當然的。

  「你跟西波要去做什麼?」

  「待會妳就知道了。我們就約六點在這裡會合吧?反正不趕時間,慢慢走過去就好。」

  「那……我……真的……去吃鬆餅跟逛街囉?」

  「去吧。」

  「上班偷懶萬歲喵!」

  小南喊完這句話就憑空消失了。

  很久沒看到她的拿手好戲,還是有很濃厚的超現實感。

  只不過,這裡人來人往……

  「……也不想想要是被發現,該怎麼解釋。」

  「哈哈,別人應該會認為是自己眼花。我們也走吧,西波同學。」

  依舊是不慍不火的語調。

  仍然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。

  我走在他旁邊。

  「希望你不要覺得有壓力。」他突然說道。

  「壓力?」

  「好像很多男生跟我走在一起都會有壓力,或是默默投來帶著敵意的目光……反正,我的男性緣不太好。」

  「……原來如此。放心吧,貓屋敷或小南沒有說過嗎?我是『沒有情緒的人』,不會對你有什麼敵意。」

  「哦?真特別,既然你這麼說我就安心了。貓老大他們沒有提起你的事,雖然可以感覺到你剛加入不久,但我對你一無所知。」

  「彼此彼此。不過你之前在哪裡呢?我第一次去粉紅妙妙屋的時候沒有看到你。」

  「哈哈,粉紅妙妙屋。」他笑得很愉快,「前陣子我在富士山樹海執行別的任務。你應該知道那裡被稱為『自殺聖地』吧?」

  「知道。」

  「有人利用這點,將被害者帶進樹海殺害,然後把現場設計成自殺的模樣。」

  「……還真是,令人無語。

  「會落到我們手上的,都不是什麼能以常理去思考的案子,所以盡早習慣吧。我們面對的都是危險人物,更糟的是,那些人還有各式各樣的能力。」

  真希望遇到無相之前,就有人這樣提醒我。

  「這個行業沒有課本,所以『折損率』很高。不少人執行幾次任務後,要不是喪命就是受重傷,或是因為心理因素導致退出。由於人手不足,獨自行動便是常態。像今天這樣三人同行,就連我也是第一次——可見貓老大對你非常重視。」

  「……是這樣嗎?我還是不太了解他到底是怎樣的人,因為他都在忙一些神祕的事。

  「嗯——他來『接管』這裡不久,各方面都需要打好關係吧。」

  「接管?」

  「西波同學不知道嗎?貓老大以前負責中部與近畿一帶的案件,並不屬於這裡。」

  「啊……」

  這麼一說,我才想起來。

  赤理夢生確實曾經提到,貓屋敷之前都在關西活動。

  「那他怎麼會跑來這裡?」

  「很簡單,因為這裡的負責人死了,貓老大臨時被派來接管。」

  ——這份工作離死亡很近。

  「就算是『部長』,也難逃那種命運嗎?」

  「部長?啊,你是指死亡的負責人吧。他不是貓老大那種分部長,而是管理『裏世界』的總部三巨頭之一,同時也是我的前任上司。」

  「……咦?」

  貓屋敷曾經說過,在他之上還有三位大人物,分別掌管日本的關東、關西與四國九州區域。

  「那樣的大人物——死了?」

  「嗯,那位大人跟很多同伴都死了。倖存者被分派到其他分部去,我就是這樣被安排到貓老大的旗下。說得簡單點,我的工作地點跟內容都是一樣的,只是換了主管而已。」

  「發生過什麼大事嗎?否則怎麼會……」

  「是啊——」青天目此時的語氣,帶著冰冷的寒意,「發生了非常——非常大的大事,至今都還動盪不已呢。」

  想進一步詢問時,他再次搭上我的肩膀。

  「我們到囉!」

  「這是……」

  知名連鎖服飾店。

  「西波同學,接下來我們要深入敵窟。在那種夜間場所,穿得像學生可行不通。所以,來大改造一下吧?」

  這就是,所謂的事前準備。

  第一次跟男生一起逛服飾店。

  當他頻頻把衣服放在我身上,試著想像穿起來是什麼模樣時,周圍的女性顧客默默投來神秘的眼神。

  「西波同學,穿這件很可愛啊。可惜今天不能讓你走這種風格。」

  「……

  不,那邊那位太太,事情不是妳想得那樣。

  「這件呢?嗯——肩線不太對呢。比較合理的剪裁,應該是從這裡到這裡……」他的手指不經意滑過我的肩膀。

  「……

  那邊那群女高中生,請不要竊竊私語。

  「果然還是襯衫才顯得成熟。西波同學喜歡襯衫嗎?啊,試試這條皮帶……」他稍微蹲下,雙手環繞在我的腰間調整皮帶。

  「……

  有一個大姊姊在偷拍我們!

  「謝謝惠顧——!」

  就這樣,在女店員激昂的聲音中,我們走出店裡。

  幸虧有黑芝麻的幫助,總算熬過那段難以形容的時光。

  如今的我換上材質輕薄的西裝套裝,穿著修身的長褲與新皮鞋。

  「雖然是還沒洗過的新衣服,不過幾個小時而已,你就稍微忍耐一下吧。」

  青天目帶我回到停車場,把舊衣物跟一些不必要的東西卸下。接著他拿出髮蠟跟定型噴霧替我整理造型。

  數分鐘過去——

  在他替我噴上據說廣受女性好評的香水,還借我一支聽說價值兩百萬日幣的機械名錶後,一切終於結束了。

  「——改造完畢。這樣一來西波同學就能在酒吧裡抬頭挺胸了。如果理所當然地被女性纏上……不,就算是被男性纏上也沒關係,請記得最終目標是蒐集情報,善加利用這身帥氣的模樣吧。」

  「……

  我看著車窗反射的,自己的倒影。

  簡直換了個人似的。

  「差不多,該去找秋葉會合了。」

  青天目語畢,調整了一下領帶,然後戴上鑲著金邊的墨鏡。

  在這之後。

  小南不停尖叫,強迫我們一起擺出各種姿勢,花了一堆時間在時尚的池袋街頭瘋狂拍照。

  「你們這個CP很可以!我要傳給群組裡的朋友喵!」

  ……真不愧是會玩角色扮演的人。

  雖然不太清楚什麼是「CP」,但也沒有追根究柢的打算。

  反正關於今天傍晚發生的種種,我決定全部當成做了一場惡夢。

  ——晚間七點半。

  池袋,羅曼街。

  明日商業大樓,地下一樓。

  酒吧名稱,「Goizaki夜鷺」。

  燈紅酒綠的夜晚,正式揭開序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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